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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卖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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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心

    倒霉剑胆邀功似的,将买来的一大包裹物事展开在我面前,一边摆弄一边给我介绍它们的功用。

    “这叫四面肼,是老猎户们常用的捕猎陷阱,别看个头儿不大,但能狠狠咬住猎物的腿,使其难以挣脱,十分好用。”

    说完陷阱,剑胆又拿起旁边一张弓,“这个你当认识,常见的猎弓。本朝严禁民间私藏弓弩,但只对猎弓网开一面。

    “一方面是因为猎户们要靠这个吃饭,一方面也是猎弓射程有限,杀伤小,但用来骚扰不带甲胄的流寇,还是绰绰有余了。”

    可看着这些小玩意儿,我越发难以理解。

    “猎弓陷阱倒也罢了,可这有何用啊?”与剑胆两人正蹲在那汉子家稍远处的山坡上,我指着几本小说读本,不得其解,“你买这些干啥?”

    剑胆一本正经的为我解释“贼人还不知什么时候上门,我俩守株待兔,总得找点事干才行,不然枯坐一日,岂不是异常折磨。”

    说着,他还一脸遗憾,“可惜找遍了镇上也寻不到一处卖牌九的,这若是在江南道……”

    “就是有牌九,两个人也玩不了吧……”我一脑门黑线,对剑胆的专业性越发怀疑。

    “你有所不知,早有高人研究出二人牌九的玩法,只需对原本的规则稍作改动即可,你听我细细讲来……”

    “你且先打住。”我赶忙止住看着远比说起救人更加兴奋的剑胆,问起正事,“我们距离那家如此之远,如若突然有事发生,会不会赶不及救援?”

    剑胆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若是离得近了,容易打草惊蛇,很难说仇家有没有安排暗哨监视,我们又不能一辈子跟这儿耗着。

    “再者说,既然对方的目的是寻仇,那肯定不会草草了事,总得让对方死个明明白白,至少也要将对头泄愤折辱一番,才不枉费一番费力。时间上绝对来得及。”

    我竟觉得有点道理。

    于是我也学他的样子,盘膝坐在他铺开的垫子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讲的却是喜闻乐见的才子佳人之事,于是津津有味看得入了迷。

    “有动静了。”

    第三本书才看了一半,方才看到那富家女子的父亲棒打鸳鸯,尚未到贫穷书生考得功名扬眉吐气之时,却就听到剑胆突然指着山下对我嚷嚷。

    我没奈何放下书卷,定睛看去,果然看到那处院落被一圈火把围了起来,火光影影绰绰,映得那处天空通红一片。

    我遗憾叹气,夹了片落叶在书中,匆匆提起落英,便要下山。

    小山包并不多高,提气纵跃,不过几下起落就到了山腰。此时剑胆也赶了上来,与我并肩而行,忍了几下还是再次对我叮嘱“切记不可……”

    “贸然行事!”我心里还念着没读完的书作,心里只怪他啰嗦,“我记性又不差,且用不着再三重复!”

    剑胆知道我现在满心满脑的都是行侠仗义,嘿了一下,却的确住了口,不再多言。

    疾奔不过数息,二人便到了山脚下,在树林中找到剑胆事先准备好的马匹,翻身上马,我满心激荡,甫一坐稳便情不自禁高声吆喝两声,纵马直向那处火光奔去。

    剑胆苦笑两下,也纵鞭轻拍马臀,悄声跟了上来。

    行得近了,才见那院落四周火把并非连成一片,而是隔着米,只保证互相看得到。隔着院子看不到另一边情况,只这边人数便不少于二十人,人人黑衣劲弩,端坐马上,见到我们前来也并无动作,只有看似是头目的两人催动坐骑当先向我们靠过来。

    剑胆说本朝严禁弓弩,但这群人手上却都是端着弩箭,看起来没把禁令太放心上。

    “这些贼人行事颇有章法,不像普通盗匪,等下我先与对方搭话,看此事能否和平解决。”剑胆缓缓勒住马匹,传音给我。我闻言应是,也止住了脚步,稍稍落后他半个马头,让他当先。

    来人见状,隔着十余步停住了马,在马上抱拳道“圣教在此处理家事,还请两位回避一二。”

    魔教?

    我闻言有些咋舌,没想到这些反贼居然在洛阳近郊都如此跋扈,竟敢啸聚数十人围人家宅,还明目张胆地报出自己身份,难道不怕引来官兵围剿吗?

    虽然有些吃惊于魔教似乎并不像师兄说的那样如同过街老鼠,然而正邪不两立,我当下提了一口气,下意识就要拔剑杀人,只是突然想起剑胆此前千叮万嘱,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等他问过话再说。

    剑胆闻言似乎也有些诧异,还转头看了我一眼,神色古怪,不像是招呼我暴起发难,也似乎不是警示我谨言慎行,让人摸不着头脑。

    所幸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转头对还在等我们答复的两人回了个拳礼,“既然是圣教行事,原不该打扰,”剑胆说到此处,略一停顿,见对方神色不变仍在等下文便把后半句道出,“只是昨日受过此间主人款待,今日路过见此情状,于情于理也得多一句嘴,关切一二。”

    先前发话的那人与另一人对视片刻,嘴唇蠕动,似乎确认了什么,然后又转头对剑胆道“你们便是昨日在此留宿的夫妻二人?”看来剑胆预料的没错,对方早已布置了暗探监视。

    “正是,敢问此间主人何处冒犯了贵教?”

    那人却不直接答话,反而与剑胆通起了姓名“在下乃韦圣座下,黑衣使程淼,敢问足下是?”

    “原来是反手箭韦朕韦圣徒门下,久仰。”我有些疑惑,剑胆似乎对魔教的底细摸得挺透,“我是剑胆。”

    啧,剑胆果然臭屁得紧,还“我是剑胆”,真当自己名头很响吗?

    那个叫程淼的却好像很吃这一套,“原来是剑胆先生。”

    我差点笑出声,魔教中人都这么好忽悠吗?

    只听他继续回话,“不敢瞒先生,此人原是我的麾下,名叫冯大壮,此人多年前卖友求荣害其友家破人亡,其友侥幸逃过一劫后上告监察院。冯大壮闻得风声,便隐姓埋名逃亡多年。我身为此人直属上司,按律应当亲自清理门户,故而一路追索,最近才得知他流亡至此,甚至还成了家,便带上他那位友人杀到此间。”

    我对其中曲折只略略有些惊讶,更没成想这人还真是个逃犯。

    此时定睛看去,果然见有道身影正在交手,一人正是冯大壮,另一人想来正是那位反目成仇的友人了。

    剑胆

    我猜到这人很可能是个逃犯,却没想到是魔教的逃犯,也不知做不做数。

    我强忍住没再次回头去看琴心。

    刚才那下意识的多余一次回头,已经引起了一些猜测。

    当然,以琴心的心性,顶多是对我的回头有些好奇,我担心的,是引起对面这个魔教之人的猜测。

    程淼对我口称先生,必是清楚我与公子的关系,想来在教中职位不低。

    我此前只略听公子偶尔只言片语提及过魔教体系,教主至尊,其下两位护法、四大圣人,然后就是白衣使者等骨干,至于黑衣使者是个什么职位,只能估计大概是在白衣之下的中层领导。

    至于那位冯大壮,此事脉络已显,卖友之人当然并不值得花心思救援。

    这与他所卖之友是否身出魔教并无关系。

    我本意转身就走,继续北上,只恐怕琴心或许对那对母子多有忧心。

    况且既然都守株待兔这么久了,怎么也要有个终了,便对程淼说道“此人虽说罪无可赦,但无论如何此前也对我等有一宿之情,既然凑巧撞上了也不好不闻不问,如何也要看个始终,就当是送他一程,也算是尽了缘分。”

    见程淼好像有些犹豫,我又做个保证,“我在近处观看,只不轻易插手便是。”

    我言语中为自己留了个后手,程淼看来是老于世故的,因而听我做了保证,沉吟片刻,才终究还是看在公子的面上,缓缓道“既然先生如此说了,那便随我来就是。”

    我道了声谢,招呼琴心随我跟上对方,又对程淼道“程使不必太过客气,称我剑胆即可。”

    程淼点点头,似是漫不经心道“不知先生,剑胆,何时成的家?”

    我心知魔教毕竟不可能对公子彻底不闻不问,恐怕这三年来虽然不敢将眼线靠得离乌鸦婆婆太近,对我的大概情状也是有些了解,随便胡扯可能一戳就破。

    所幸本就对此事早有准备,托词随口就来,“程使可知我童年时被主母收养之事?公子告诉我,其实我还有个妹妹,当年流落江湖不知所踪,如今才知是被洛阳一户人家买了做丫鬟,我此次来洛阳便是来寻她的。”

    程淼果然对我被收养的事只略有耳闻,不曾知晓我确切根底,虽然对我们“实为”兄妹却要假称夫妻之事有些疑惑,却到底被诓住了,只对我与琴心道贺,我也是喜笑颜开,口称感谢,趁机给琴心使了眼色。

    琴心自是玲珑剔透的心思,面色并无异样,也轻轻道了谢,还一副略有畏缩的样子,将受气小丫鬟的样子学了十足。我竟不知她演技如此到位,心中好笑的同时,暗地里给她了一个大拇指,自然换来了一个白眼。

    几人说笑间,便到了门前。此时大门已经被暴力拆掉,只留了一圈矮矮的院墙,坐在马上,便将院中两人的打斗场景看了个分明。

    冯大壮使的是一对铜锤,配上他的壮实身板确实有些虎将姿态。

    只是他此时左臂无力低垂,一只铜锤也掉在了地上,只剩一臂勉力舞着仅剩的铜锤护住自身要害,身上多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不时渗出鲜血,败相已显。

    而与他对战之人,想必就是那位被出卖的“友人”,使的兵器却是当下最主流的剑。

    此人面相儒雅,表情清冷,剑意中正平和,剑法也进退有据,俨然有名门子弟风姿。

    那人余光见到我们结伴而来,并不以为意,仍是不急不缓的递着剑招,不时给冯大壮添上不深不浅的伤口,却对可能造成致命伤的几次破绽视而不见,恐怕没有速战速决的心思。

    我见场中的打斗胜负已分,却一时没有终了的意思,略有无聊,又对这位剑客有些好奇,于是问程淼“此人是谁?剑法似非寻常人士。”

    “此人名叫杨赐,不错,他的确出身名门,乃是弘农杨氏之后。”

    我啧啧称奇,弘农杨氏与洛阳宋氏、汝南袁氏、庐江周氏、晋阳欧阳氏并称五大显族,乃是一等一的豪阀门第。

    杨氏子弟与一名魔教普通弟子成为友人本就是一桩奇事,被对方出卖后居然不向家族求援复仇,而是向魔教举发,更是咄咄怪事。

    不过最让人称奇的,还是魔教居然真的受理了这份举发,着手清理门户,甚至还给了对方亲自复仇的机会。

    程淼看出我的好奇,也没有藏掖,娓娓道来“两人结交于总角之时,冯大壮其时尚未入教,更是杨家的一个佃户之子。后来冯大壮家中出了变故,辗转入了我教。

    “两人再次见面之时,杨赐认出了他,得知身份后也并未反目,反而劝他脱离圣教。冯大壮口头答应,却将此事散布出去,从而被杨家得知。”

    程淼说到此处,住口不谈了。不过接下来的事情都已想得到了,杨家得知此事,自然要清理门户了。

    与魔教中人往来,在正派中人看来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如若杨家不亲自清理,有的是人愿意代劳。

    琴心听闻怔怔半晌无言,我也唏嘘不已。“程兄认为,此事该当如何了结?”

    “冯大壮行此不义之事,自当一死。”

    我点头称是,又替琴心问到她最关心的事“其家人呢?”

    程淼咧嘴一笑,牙间只阴气森森蹦出四个字,“血债血偿。”

    琴心一时没明白“血债血偿”与冯大壮的家人有何关系,直到看到我面色大变,才回味过来,程淼此人居然要灭冯大壮满门!

    琴心当即大惊失色,“冯大壮当死,但家人何其无辜!”

    程淼深深看了琴心一眼,眼中寒意飘移不定,“杨赐的家人就不无辜了吗?”

    琴心为他的强词夺理气结不已,嘴唇哆嗦,竟然对这强盗逻辑一时反驳不得。

    我想到了什么,叹气吐了两个字“教典。”

    “不错,”程淼昂头,一字一句咬得分明“教典早已有言,‘你不可伤人妻子,须知伤人妻子的,妻子也会遭到祸事’。”

    琴心一半是震惊,一半是气愤,克制不住的浑身发抖,咬牙就要拔剑,却感到小臂被扯住,狠狠看来,我面色凝重,对她做着口型“信我。”

    琴心恨恨松开右手,面色不渝。程淼见状也放下了握着剑柄的右手,只是撤开了些许,面色戒备,又与身边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我见琴心暂时没了暴起伤人的意图,又轻捏了她手臂两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又靠近程淼,“我知道教典有此教导。但如我所记无差,教典此言只是训诫贵教子弟不可祸及家人,却从未听说贵教哪一条刑律写明罪人伏诛后连同家人也要一同受过的。程使有何教我?”

    程淼冷哼一声,“所谓刑律不过是对教典的解读罢了,况且也未尝没有曲解之处,教典才是我教中人应当遵循的唯一准则。”

    原教旨主义。

    我有些头疼,这个程淼不想却是个原教旨主义者,即俗称的狂信徒。

    这种人一切都以教典为主,是魔教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公子对此等人一向厌恶,就在于他们凡事都不讲情理天道,只一味的遵循教典,食古不化。

    对于这种人,要想劝说,只能以教典反驳,我想了想,又问“既然教典训诫不可伤人妻子,那程使伤了他人妻子,就不怕自家妻子遭祸么?”

    我为自己的急智暗自鼓掌,琴心也对我投来赞许的眼神。却只听程淼淡淡说了一句,让我真的没了言语。

    “我并无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