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梨木棍,连哄带推地怂恿大伙下水,需要运送的竹子太多,一人运送可不够,起码得有五六个人放排才行。
当他棍棒打到短工队伍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时,那人不动声色伸手牢牢地抓住了棍头。这可让胡忠恼羞成怒,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哪个敢伸手抓住他的棍子,别说抓!哪怕是用手挡了,胡忠也会多赏赐他几棍,直到对方完怂下去为止,胡桂和胡忠都知道!这种风气不能纵容!冒头的蒜,就要严惩。
胡忠用不可思议的语气看着这人“呀,这来了个胆大的!了不起!怎么着?你这是皮痒痒了?”
那年轻人仍是不动声色,眼光直盯着他,有五秒钟,才把眼光移开。这小伙子刚开始盯着他看的时候,大伙儿心里也都捏了把汗,胡忠还心里一咯噔,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双腿一软,浅意识里已经作好了逃跑的准备,他说不清对方眼里什么东西威慑了他,但看着对方眼光移开,他立即又恢复了胆气,并且立即意识到,这人胆敢当众抓他的棍子,这对于他来说是多大的羞辱,对于胡家来说,是多么不能容忍的开端,就连胡桂,也停住了大口大口地吮吸烟枪,侧目地看着这一切。只有雷德贵,仍是不动声色地立在胡桂身后,他的腰上,垂着一把盒子枪!
蛤蟆石的凶险,这年轻人是知道的。他现在的名字叫王兴会,本是连天山下一户佃农之子,九岁那年,闹了蝗灾,地里没有收成,多少乡民交不起租子,被胡桂逼迫,有人在他山上做苦力,有人仅有的草屋、牲口都被胡桂拿去抵债,更有的被逼迫远走他乡乞讨谋生。
那时候的王兴会,根本还没有名字,只得了一个叫王二娃的诨名,王二娃的遭遇,像极了老掉牙的戏文一样老套。他姐姐被胡桂这老狗看上,说是强媒硬娶,实则是要她卖身抵债,姐姐不从,胡桂派人将她抓到胡府,强行奸污,她一气之下从连天山顶跳了崖自尽。
王二娃在他姐姐自尽那天晚上摸了把柴刀,趁月黑风高爬进了胡家大院,悄悄地钻狗洞溜进胡桂卧室,向着熟睡的仇人举起了柴刀,不想踩翻了床前的洗脚盆,惊醒了胡桂,胡桂用右手一档,两根手指掉在地上。等王二娃要再砍时,早被身材高大的胡桂一脚踹倒在门口,院子里喊声大作,惊醒了保安团,王二娃趁势又从狗洞爬出,朝后山只顾乱跑。保安团打着灯笼,牵着狼狗,一路追来,王二娃慌不择路,逃到一处悬崖边上,无路可走,他见到一张削尖的脸,恶哼哼地瞪着他,眼睛闪着光,像极了一只饿狼……
“啪——”的一声枪响,他仰头摔下了百丈悬崖!王二娃清楚地记得他摔下来那一刻的感受,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一下子跑出了身体,像一片树叶,像一粒可有可无的尘埃,被风裹挟着,无处安放,渺小到连落地都要那么长的时间,他静静地闭着眼睛,等待着看着自己头颅狠狠地砸向岩石,砸出一个万朵梅花开,他知道,只有那一刻,他才回归到了真实,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南山层层叠叠的竹林档住了他下坠之力,折断的竹条在他手臂上拉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也仿佛拉住了他加速地冲向自己的怀抱,他就像坐了一个过山车,当他平平稳稳地仰头躺进铺满竹叶的土地时,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大地竟然是这样的温暖!
十多年后,王二娃想不到自己又会站在当初这个像母亲的怀抱一样接住了他的竹林面前,他一动不动地任由眼前这张脸用梨木棍敲打着自己,他轻轻地把目光移开,是怕自己噙不住泪水,眼前的这一点点疼痛,早已经不算什么,眼前的这张削尖脸,他根本无需用紧逼的目光来确认,而是隔着眼皮都能记起,这就是当日开枪打中他的那张。
那天他听到了狗叫,听到了竹叶落在耳边和流星划过天空的声音,他慢慢地坐起来,腰上有鲜血咣咣冒出,之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