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翠竹烈火(1 / 7)

川南侠隐传 觅舟 11606 字 2019-12-30

要不是人高马大的杜刚大喝一声“不许打人!”并挡在了王兴会面前,可能胡忠当时出够了气之后此事也就此作罢。杜刚一刻圆乎乎的光头突然蹿出来,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瞪着他,不由得胡忠不怕。胡忠知道,山上六七十个佃户向来都以杜刚这颗光头马首是瞻,他一旦出头,惹发了众怒,也不好收场。

杜刚原本不是光头。十三岁那年,胡家大院的墙上忽然贴出了一张告示,杜刚和很多小厮一起挤着看时,头上便都重重地挨了一梨木棍,大伙一齐转过头来,留着短发的胡忠得意地站在告示前说“混小子们,看得懂么?我来给你们念念,”说着便拖长了嗓子念“为支持革命,即日起凡我连天山居民一律剪除发辫,如有不遵者以违处!”

大伙从没有见过不留鞭子的男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头上又各自挨了一棍。这一天胡忠又挨家挨户地检查剪辫子的情况,杜刚瞪大了眼睛,拿起镰刀,将整块头皮顺着发根刮了下来,从瓦罐里倒出桐油,将一颗血迹斑斑的圆头抹得精光闪亮,说“人家剪鞭子,我连发根都不要,一了百了,我比你们都支持革命!”

从那时候起胡忠便对这颗圆头充满畏惧,他认定了,这是个狠人,更何况,这个狠人如今已经淋了大粪一样蹿得比他高出了两头!

胡忠一口气不得出,就坡下驴地慢慢放心棍子,心里却就狠狠地记下了这笔账。正当他不断地给自己下决心日后要好好找机会折磨王兴会时,雷德贵把话头接过去,他问王兴会说“嘿!你这瓜娃子,胆子不小,叫什么名字!”

王兴会当然没有说出真名,他随口编了个诨名,雷德贵又问他是哪里人氏在哪个老爷家做工。王兴会答泸县麻柳沱,给镇上造纸厂蔡老爷扛料撑排。

泸县麻柳沱五个字说出来,让胡忠刚刚放下的心着实吃了一惊。原来连天山一直和麻柳沱蔡老爷有买卖往来,胡桂在生意场上打拼多年,颇感疲惫,这些年渐渐疏于过问家中事务,蔡老爷的货一直是胡忠负责押送,进出账目多少,多由胡忠负责,胡忠摸准了胡桂脾气后,胆子慢慢大了起来,背着胡桂做了不少手脚,捞了不少油水,和蔡守财二一添作五,对半平分。

蔡老爷和胡桂是老朋友,老生意伙伴,一提起蔡老爷,胡忠知道胡桂一定要接话,他连忙抢在前面,问“你说你在蔡老爷家做过工,我常去蔡老爷府上,怎么看着你脸生?”

王兴会说“这个自然不消说,我是一个扛料撑竹排的,长年累月,手不离篙,春夏秋冬,都在长江上漂泊,在府中日少,在外日多,你当然见不着。不过,我却常听蔡老爷说起你胡管家的大名。”

胡忠心头又是一怔,他观察着王兴会,猜不透他这句话是无心还是有心,稍微一琢磨,想王兴会一个下人,不一定知道很多秘密,但留着他却始终是个隐患,万一他知道了自己和蔡老爷之间的灯下黑并泄露给了胡桂,事情可就不好办,他刚才只是气王兴会敢于当众抵抗,此刻却是下定决心,绝不容此人留在连天山。

杜刚脱下布褂,说“我来下水。”他力气不小,但水性却不好,只是见今日之事看来没有五六个人下水,胡家就一定不肯罢休,他知道,山上的佃户们都看着他,得他来出这个头。

人群里冲出一个半大小子,他叫虎娃,是个孤儿,平时就和杜刚住一个厢房,虎娃说“我也去,我给你掌舵!”放竹排时如果排尾有人掌舵,又会容易许多。

一个盘着头的老头吸着旱烟袋说“我看杜刚平时下水不多,就留在山上砍竹吧,水里的事,就让原彬和李磊去办吧。”

说话这人大家都叫他易老伯,七十岁年纪,是个忠厚长者,大伙对他都十分尊敬,连胡桂雷德贵平时对他也客客气气,听雷德贵说,易老伯在胡桂爸爸那一辈开始,就在山上当佃农。易老伯说的话,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