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你吧,我叫白樱。是我爸爸给我起的名字。因为我出生在五月樱花开放的时候。我五岁就成了孤儿,在那个沿海城市,像随地的野草一样成长。你去过青岛吗?那儿有好大好大的大海,好蓝好蓝的天空,城市也街道洁净。那儿有我太多的记忆。有太多是我拼命想忘记却总也忘不了的。我不是一个好女孩。我放肆,任性,没心没肺,与整个世界为敌。一直以来也没人真心对我好。除了有一个他……唉,不提他了。这是我活该遭受的结果。妈的,怎么就买这几罐啊?”
凉介微讶,但见地下围着她散落了六个空罐,也只几句话功夫,就被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尽。凉介却蓦然有一点心疼了。倒不是心疼他的啤酒,而是觉得一个女孩喝这么多酒,应该要配上伤及心脏的故事,画面才会更入镜。只是那镜头太美,让人不忍卒读。
白樱打了个酒嗝,显得意犹未尽。却转脸看起了夕阳,竟越来越投入,对着瑰丽云霞忽然笑忽然默,似乎痴傻了的。暮光蕴着大半个城,一街又一街渐次被黄昏渲染。凉介才觉出天色已醺,凉意也深了,说道:“要走了么?”
白樱淡淡地摇着头,坐在石上拳起了身子。双手抱膝,把下巴嵌在两膝间,目光熹微,更入迷地注视着夕阳。
她凝望夕阳,凉介则凝望她。
白樱安静地沉思,天空已暮,暮光已满城。凉介觉得这一秒好美,不忍去打扰她,只虔诚地守候着,等待她能把如诗的心事沉淀。直到听见她微微打起了鼾。凉介一怔,本以为她在很诗意地发呆,才发现她口水淌满了膝盖,已经呼呼地睡着了。恨不得一脚踢醒她——“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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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介晃不醒白樱,只好背起她沿公路下山。当她暖暖的体温沿着脊梁,细枝末节地传递到心脏,不由得血脉遄急。
夜色流过小城。凉介稳稳地背着她寂静穿行,路灯一盏盏路过,把影子拉的好美。
“你就这样背着我,多像我们的以前啊。”——忽然听到白樱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气伤感而恍惚,在凉介耳边回荡着。却是说给另一个人听。
凉介心里酸酸的,自嘲地笑了笑,却笑的好苦,说:“你醒啦?”
路灯的尽头,银座商城在山脚泛着流光,车辆如星子往四周飞散。小城缤纷,有人心痛。
白樱还眷恋着他的背,不愿意下来,双手勾抱紧他胸前,慵懒地“嗯”了一声,就像梦呓。斜起微醺的眼眸看山下的灯火。两个人的影子重叠着一如情侣,被橘黄色路灯烘染成一幅水彩画。
转出通山街,夜市喧哗。两个人坐在小摊边吃了碗馄钝。然后肩并肩走在熙来攘往的街头。
白樱又买了几罐啤酒,一路溜达到天桥上,俯视着从桥下匆匆流逝的人潮,身子半靠在广告牌上。一罐连着一罐地喝酒,夹着漫无边际的吹牛。天桥之上星穹神秘,北斗苍白,摩羯座忧伤。牵牛星荒唐地等,银河潮涨。
突然白樱安静了,凝望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发起了愣,嘴里模糊咕哝了一句,抬腿就攀上广告栏,想凭空跳下天桥去追那个人。凉介赶紧从旁把她抱住。
白樱乜斜着杏眼,侧脸色咪咪地看凉介,突而嘿嘿傻笑,醉醺醺地道:“小保安,你抱着我干嘛?是不是爱上我啦?”近乎发 春的声音逗人心弦。尤其末了那个“啦”字,提音尖锐,如忽然一声小鸟的啼叫。
凉介尴尬放开她,说:“你醉了……我送你回家。”
白樱听到这话,竟突然没来由地起了伤悲,沉郁地点点头,醉眼迷离,目光中隐藏着哀求,道:“嗯,送我回家……凉介,你陪我回青岛吧?”
凉介一愣,望着她那张委屈而任性的脸,一颗心变得异常柔软,血液流过心脏的时候突然慢慢。想为她抵挡任何的苦难,想实现她所有的任性,想带她回到她的家乡。